陆如云在她对面坐下，慕佳那双大眼睛立刻像探照灯一样在她脸上扫视，最后定格在她微肿的眼皮上。
“我的天……”慕佳倒吸一口凉气，压低了声音，“你眼睛怎么了？哭过了？昨晚发生什么了？是不是余怀瑾给你发消息你俩又彻夜长谈了？”
“没有。”陆如云摇摇头，声音还有些沙哑，“就是……那天跟你聊完，我就把他约出来聊了点以前的事。”
“聊了点事能聊成这样？”慕佳显然不信，凑近了些，眼神里充满了探究，“快说，别卖关子了！前天聚会终于和好了，没忍住终于鼓起勇气见面问个清楚了？”
陆如云犹豫了一下，轻轻点了点头：“嗯，他……给了我一封信。”
“信？！”慕佳的眼睛瞬间亮得像灯泡，声音都拔高了一个度，“情书？我就知道！你还说什么算不上老情人，陆如云，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啊……”她揶揄的冲她挑了挑眉，“快说说，写的什么？肉麻不肉麻？咦惹，我可想象不到余大学霸写情书的样子。”
“慕佳！”陆如云被她问得脸颊发烫，又有些哭笑不得，更多的是茫然和不知如何启齿的复杂。那封信的内容太沉重，包含了太多她尚未完全消化的情绪……她该怎么对慕佳说？说余怀瑾喜欢她？说他们曾经可能有过机会？说一切都因为自作聪明和错过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？
她张了张嘴，却觉得喉咙发紧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就在这时，手机屏幕亮了。
余怀瑾：你在哪里见面？我现在在你家附近，要是没出发的话一起？
陆如云的心猛地一跳，餐馆离她家并不远，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窗外，仿佛能透过街景看到他正朝这边走来。她赶紧把餐馆的定位发了过去。
“这里。我和慕佳已经到了。”
余怀瑾：好，十分钟左右到。
放下手机，陆如云看着对面一脸我懂我都懂表情的慕佳，无奈地叹了口气：“事情……就是这么个事情。这封信很重要，但是……”她顿了顿，实在不知如何解释，“你先别管它为什么重要，反正你记住它很重要。回头再说。”
慕佳长长叹了口气，显然对这个敷衍的答案极其不满：“孩子大了……有了余怀瑾就忘了朋友……没事……你开心就好……不用管我的死活……”她一句一叹气，说完更过分的捂脸假装啜泣起来。
陆如云对她这种把戏早就司空见惯，抿着杯子里的柠檬水，就静静看着她演。
“小气鬼！”慕佳见她不上当，气恼的吐槽一句。她撇撇嘴，眼珠一转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，“说起来，小云朵，你是不是该谢谢我啊？”
“谢你什么？”陆如云一愣。
“谢我当年给你们俩传话啊！”慕佳得意地晃了晃脑袋，“要不是我，某些人怎么能知道对方的心意呢？虽然……嘿嘿，好像也没成。”
陆如云瞬间反应过来，眼睛微微睁大：“等等！慕佳？是不是你之前给他传话了？出卖好朋友是吧？我越想越不对劲，你当时干嘛突然问我他对我来说算什么人……合着是他雇你打听我心意是吧？”
她是真的着急了，气恼的盯着慕佳，看她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，眼神开始飘忽，左顾右盼，拿起水杯猛喝了一口，试图掩饰心虚：“啊？什么？有吗？我……我那是关心你，关心则乱懂不懂。”
“慕！佳！”陆如云又好气又好笑。
就是这个人传话还传不明白，自己当年明明说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，怎么到余怀瑾笔下就成了一句普通朋友了？合着是这个语文零分的混蛋在这里乱传。
她正想追问清楚这个“叛徒”当年还干了什么好事，到底还有多少好心干坏事的传声筒行为。却见慕佳脸色猛地一变，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，整个人都紧张起来。
“嘘——！”慕佳猛地伸手，越过小小的餐桌，一把捂住了陆如云的嘴，动作快得惊人。
“唔唔唔！”陆如云猝不及防，被她捂得严严实实，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，眼睛瞪得溜圆，又惊又怒地看着她。
慕佳也急了，一边死死捂着陆如云的嘴，一边拼命朝她使眼色，压低声音，语速飞快地说：“回头再算！回头再算！闭嘴吧小祖宗！你心心念念的余大学霸就在你背后了。”
陆如云顺着慕佳惊恐的目光看去——
餐馆那扇挂着风铃的玻璃门被推开，发出清脆的叮铃声。一个穿着浅色衬衫，身形清瘦挺拔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，正是余怀瑾。
他的目光在略显昏暗的室内扫视了一圈，很快便精准地锁定了她们的位置，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地朝这边走来。
陆如云的眼睛绝望的闭了起来。
完了，全完了。
余怀瑾落座后，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。慕佳左看看右看看，试图用夸张的肢体语言打破沉默，但效果甚微。服务员适时地递上菜单，询问点单，才稍稍缓解了这微妙的尴尬。
余怀瑾接过菜单，目光却自然地扫过桌面，注意到自己和徐君泽的位置前空空如也，而陆如云和慕佳面前各自摆着一杯柠檬水。他有些诧异地抬头望向慕佳，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询问：“徐君泽呢？还没到吗？”
慕佳心里咯噔一下，想起自己为了能安心八卦，特意交代徐君泽晚点再来。她尴尬地挠了挠头，眼神飘忽：“啊？他啊……在路上了在路上了，马上就到。”她赶紧转移话题，“我们先点菜吧？边吃边等？”
陆如云也注意到了余怀瑾面前的空荡。她看着自己杯中的柠檬水，又看看余怀瑾，心里莫名地有些过意不去。是她把大家叫出来吃饭的，结果人家来了连杯水都没有。她站起身，轻声说：“你们先点菜，我去对面奶茶店买点喝的。徐君泽也快到了吧？总不能干坐着等。”
她话音刚落，慕佳立刻点头如捣蒜：“对对对！你看，还是咱陆姐想得周到，去吧去吧。”她巴不得陆如云赶紧离开一会儿，让她能喘口气，顺便调节下自己心绪又尴尬的情绪。
几乎在陆如云起身的同时，余怀瑾也站了起来。“我和你一起吧？”他的语气温和带着询问，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。
陆如云有些诧异地看向他，但没说什么，只是点了点头：“好。”
两人并肩走出餐馆，将慕佳复杂的目光留在身后。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，陆如云下意识地眯了眯眼。余怀瑾很自然地走到她外侧，替她挡住了部分光线。
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，慕佳端起柠檬水猛灌了一口，心里五味杂陈。这一幕，太熟悉了。
还记得那些年，但凡有陆如云和余怀瑾同时在的场合，无论周围是三五好友还是全班同学，这两个人总能神奇地游离在人群边缘，自成一个小世界。
放学路上，他们永远走在队伍的最后面，肩并着肩，低着头窃窃私语，偶尔传来陆如云压低的笑声或余怀瑾低沉的回应。
慕佳曾经好奇地问过：“哎，你们俩怎么每次都走最后？磨蹭什么呢？”
余怀瑾那时正侧头看着身边同样满脸好奇的陆如云，闻言只是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：“我走得慢。”
陆如云也跟着点头，一脸理所当然。
有时，余怀瑾不知说了什么，逗得陆如云前仰后合，笑得几乎站不稳，胳膊很自然地就搭在了余怀瑾的肩膀上，整个人都快挂在他身上。余怀瑾也不恼，脸上带着纵容的笑意，一只手还虚虚地护在她身侧，怕她真摔了。
有时，不知余怀瑾又怎么惹到了她，陆如云会气呼呼地甩开他，跑到慕佳身边，撅着嘴抱怨：“慕佳，余怀瑾太讨厌了！咱们不要和他玩了。”
慕佳刚想拉着好姐妹劝上两句，顺便八卦一下两个人又发生了什么，余怀瑾几步就跟了上来，一脸诚恳地道歉：“我错了，原谅我好不好嘛？”一边说，一边还轻轻拽了拽陆如云的袖子，眼神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。
陆如云被他这副样子弄得绷不住脸，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，两人很快又凑到一起嘀嘀咕咕。
慕佳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，忍不住翻白眼：“喂！余怀瑾？你不是说你走得慢吗？我看你追上来挺快的啊！”
余怀瑾好不容易哄好了陆如云，正心情愉悦，闻言理直气壮地点头：“对啊，我和陆如云两个人一起走，就是走得慢嘛。”
慕佳将信将疑。
直到高三，陆如云休学，不再出现在他身边。有一次在食堂偶遇余怀瑾，慕佳远远地看着他和几个同学一起回教室。那几个同学似乎想和他边走边聊，可余怀瑾的步子迈得又快又稳，丝毫没有等人的意思。那几个同学跟得有些吃力，几乎要小跑起来才能勉强跟上。余怀瑾脸上虽然还带着点礼貌性的温和，但眼神是直的，只盯着前方的路，脚步一步不慢，仿佛急着奔赴某个目的地。
那一刻，慕佳才恍然大悟。什么“走得慢”？那不过是余怀瑾为了能和陆如云多待一会儿，并肩多走一段路罢了。
爱撒狗粮的小情侣！慕佳旧仇新恨一起涌上心头，愤恨地咬了咬吸管。